《精選文摘》劉潤對話樊登:腦子裡天天想著錢的人,幹不出漂亮事兒
Updated: Feb 15
前一陣,我和樊登老師參加了同一個活動,3年没見了,我們就約著一起聊了聊。
樊登老師,以前是中央電視台的主持人,現在是樊登讀書的創始人。
樊登讀書現在一年的收入規模,是10個億。
在剛剛過去的雙十一,樊登老師在抖音上直播賣樊登讀書的會員卡。
没有預熱,没有買任何流量,第一次在抖音直播,就衝上了抖音直播排行榜的第二名。
雙十一那三天,樊登讀書的會員卡賣了4個億。
我就問樊登老師:你是怎麼做到的?抖音上哪來這麼多粉絲呢?
樊登老師說:我不知道。
我又問:那你們公司有多少個抖音號?
樊登老師說:我也不知道。
我又問:那雙十一那兩天,哪個地區的會員卡銷售得最多呢?
樊登老師說:我還是不知道。
我說:你一年做了將近10個億的生意,具體情況你怎麼能不知道呢?
樊登老師說:因為這些事情都是團隊在做,CEO在管,我真没管,我也懶得管。
這就很有意思了。
一個不怎麼管公司大小事的老闆,是怎麼把生意做到10個億的?公司還運轉得非常不錯?
今天,我就把樊登老師的回答,分享給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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樊登老師說:我之所以能够放手讓團隊去決策大小事,自己不太參與公司的管理,是因為我首先克服了恐懼和自負。
很多創始人不願意放手讓别人管公司,主要是來自於恐懼和自負。恐懼就是我老怕這幫人坑我,没辦法真正相信别人。自負就是總覺得自己很聰明,自己是對的。我克服了這兩點。第一,我覺得他人是可以相信的,他人也是能够認認真真做事的,何況現在我們公司的治理結構已經相對完善了,有董事會,有監事會,有審計部門,什麼都有,那我還擔心什帽呢?業績不行就換人唄。第二,在管理公司方面,我不認為我是很厲害的,我其實很一般,一個普通人稍微認真一點可能都比我管得好,所以我不會太自負。一些老闆看到我現在的狀態,覺得特别不可思議,說你不盯著怎麼行呢?那是因為他不能够容錯。他一看到員工犯錯他就没辦法接受,但是看到自己犯錯就覺得可以理解,因為他知道自己是怎麼犯的這個錯。
實際上你犯錯的次數不一定比員工犯錯的次數少。但是你就老能接受自己犯錯,不能接受别人犯错,老批評别人,老指責别人,最後的結果就是你特别累,員工特别没勁,公司效率特别低。所以,在管理公司上我特别放手,這其實不是什麼管理上的本事,是你心裡邊想開了就行了。
我問樊登老師:你是因為什麼事而想開的呢?還是一直就這麼想得開?樊登老師說:可能是因為我這麼多年讀書,學習領導力,批判性思維等等,我就會特别明白,一個人如果不具備批判性思维,就老會覺得自己是對的,别人都是傻子。
但是你稍微具備一點批判性思維,你就會覺得你跟别人的差别其實没那麼大。
我現在唯一跟别人有差别的地方,就是講書。我比别人講得好點,我拿到一本書知道怎麼拆,怎麼去講,别人可能做不到這一點。但是管理公司、銷售、組織千人活動,搞個聯名款產品這種事情我可能就不如專業的人。你根本就没在上面下功夫,你憑什麼比别人强呢?只不過因为你比别人地位高,你就覺得你比别人强。這是不對的。所以,我們商城就完全交给了一個從星巴克來的人管,想幹啥幹啥。他就折騰,一年現在给我們折騰到兩三個億的收入。我們做那種5000人、8000人的活動,我們公司連個副總裁都不會去參與。有一次,我們在武漢搞一個5000人的活動,我就過去看看,看到我們副總裁,我就問他怎麼樣?他說他也不知道。因為這個活動就是我們底下一個小姑娘跟當地活動公司一起組織的。這就是我们所倡導的精神,如果你辦一場活動你累得半死,那你還幹别的事兒嗎?所以能下放的事兒就盡量下放。
有时候我參加一些公司會議,也會忍不住發言說說我的想法,但是我会做好铺垫。我說,你們要允許我在公司裡发言,如果我說的所有話你们都特别重視,認真去執行,那我以後就不說話了。
因为我說話不過腦子,我只是有個創意。要是我說完之后,你們說是樊老师说的,那就干吧,然后花一个亿,那公司不是完了吗?所以你们要想允许我在公司里说话,你们就得保証不能我说的所有话都要执行。我只是提創意的人,负责决策的那个人是你。你去试了一下發現樊老师说的這個建議不行,你都不用跟我匯報,你就接着该干啥干啥就完了。我从来不會追問說,上次这个事我提的建議執行了吗。我说完我就不管了。因為我给他们提供的是建議、創意,而不是指挥。
聽完樊登老師的話,我覺得這太厲害了,但是我心中也隱隱有個疑惑,於是我就問樊登老師:當你真的克服了自己的恐懼和自負,放手讓團隊決策做事,那要是員工做不出来怎麼辦?他不努力怎麼辦?
樊登老師說,我們做這件事有一個前提:我們只招成年人。
什麼意思?
— 2 —
我們只招成年人。這是奈飛公司(Netflix)的一條文化準則。
奈飛公司,就是出品《纸牌屋》等著名美剧的公司,是世界上最大的在线影片订阅服务商。
我們只招成年人。什麼叫做成年人?
小孩子才發脾氣,成年人要做的不是抱怨,而是自己動手解決問題。
成年人就是那些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麼,並且願意為之付出努力的人。
成年人渴望成功,並且清楚自己和公司是平等的契约關係。
樊登老师说:很多公司总想着用激励来解决问题,给员工很低的基础工资+高一点的奖金,设定KPI,达成KPI才能拿到更多的奖金。
生怕给了员工固定的高工资之后,员工就不努力了。
但我覺得,靠體力工作的人,你可以這麼激励,但是在创造性的岗位上,這麼做是不对的。
很多工厂的工人是拿计件工资,我干一件你给我提成两毛,这是没问题的。
因为他的工作不需要大量的认知,他不是一个靠认知去工作的人,他是一个靠体力去工作的人。
不靠認知的工作岗位,用计件工资,就很容易出成果。
但是你說,你怎麼给他激励,能讓他寫出一部《哈利波特》?
你寫出来给你20%提成吗?根本不可能寫出來。
最有創造力的工作,一定來自於熱愛,一定來自於他有内在的自驅力和創造性。
所以凡是與認知能力相結合的工作,就不能用KPI的方法來激勵他,而應該讓他有更明確的願景。
這方面我们走過一些彎路,我们之前也老想给人激励、给人奖金,后来发现特别不公平。
你说你销售人员给他提10%,那技术人员怎么提?客服又怎么算?
客服觉得特没劲,你们有提成,但我没有。
反过来拿着提成的人也觉得没劲,他会觉得说,难道我是冲着钱吗?他还觉得委屈和冤枉。
所以我们公司正在逐步取消奖金制度。
好多人都会天然觉得你的业务就是卖卡,你的销售卖掉一张卡,你就给他分10%,这不是很正常的操作吗?
但是这个操作其实非常糟糕,它会使组织内部变得矛盾重重。
因为有了KPI和提成,大家就有了私心。
大家就会觉得,我的指标又不是這個,我为什么要配合你呢?就算是举手之劳我能帮到你,但是这跟我的KPI没关系,那是你的事。
這就使组织内部的协作变得非常困难。
同时,这种KPI和提成制度,会明显压抑员工的创造力。
也许他发挥自己的创造力,本来能创造10倍的增长。但是KPI设定是20%的增长,他就被KPI限制住了。
只盯着KPI,员工的目光会变得非常短浅。
他做什麼事情都会去考虑,这件事能不能让我完成KPI?万一完不成怎么办?那还是别做了吧。
他做事情就会变得束手束脚,被KPI限制死了。
所以我们宁愿给员工固定的高工资,也不愿意给他高奖金。
我给你一个比较高的工资,让你忘掉钱的存在,你好好干就完了。
不要成天想著怎麼多完成一點點業績,多赚一點點錢。
你應該考慮的是更大的事兒。
没有了後顧之憂,員工才能够發揮最大的創造性。
而且,你一旦给員工一個高的固定工資,其實反而能激發他的善意。
你得相信人性的善,人不是靠激勵做事的,千萬别想着人一定是你得给我激励我才能够做事,人自己其實就有成长的动力。
他覺得安全了,不用為錢發愁了,他反而會去做一些真正有價值的事情。
德鲁克說,管理就是最大限度地激发他人的善意,我们要把员工内心的善意激發出来,而不是把他的恶意激发出来。
我舉個例子。
他在别的公司一个月拿3万固定工资+浮动的提成,而我给他一个月5万的固定工资,他会选什么?
他肯定选我。
如果他拿3万固定工资+浮动的提成,他每天都会想着我怎么才能拿到更多钱,他会不断去寻求拿到更多钱的方法,而忘记更远大的目标,这反而会激发他的恶意。
而我给他固定的5万,就给了他安全感。让他不用考虑那么多犄角旮旯的事,比如今天怎么完成10%拿500块,明天完成20%拿1000块,不需要考虑这些。
你给他20%的奖励,你激发的就是貪婪、恐惧和自私。
而你要激發的是责任、成长和荣誉。
這时候他才会全副身心扑在创造价值上。
这样就不存在说,这个业务是我的还是你的。这个业务就是公司的,我们要考虑的是,怎么做才能让公司的这个事做得更漂亮。
腦子裡天天想著錢的人,是幹不出漂亮事兒的。
— 3 —
我繼續問樊登老师:那给了员工很高的固定工资之后,他不努力工作,混日子怎么办?
樊登老师说:自驱力是可以培养出来的,所有的人都是可以改变的。
我们连一个青少年都能培养,我们为什么不能培养一个成年人?
成年人總比青少年约束自己的能力强吧?
所以做公司其實就是做教育,你能不能教會你的員工成為一個成年人,成為一個負責任的成年人。
我問樊登老師:那最后发现,还是改变不了员工怎么办呢?
樊登老师说:那就換人。换愿意好好幹的人來。
我们要找到那種,给他比較多的錢,最後不為了錢而工作的人。
凑合的人不能留。
拿奈飞公司举例。
奈飞公司是没有绩效考核的,他们认为绩效考核是浪费时间。
绩效考核带来的最大问题是什么?是下级会取悦上级。因为考核你的是上级。
你做事如果是为了取悦上级,那你的动作就变形了。
如果一个人的业绩不好,奈飞公司也不废话,直接给你4-9个月工资,你走吧。
为什么给这么高的遣散费?
因为让他在这混半年日子,你还得给他发半年工资,那你还不如提前给他,让他走。
所以他们是普通员工离职给4个月工资,高管离职给9个月工资,直接走人。
最后奈飞公司留下来的,都是非常优秀的人才。这就可以让高管把权力下放,让员工发挥最大的创造力。
当然这里边有一个原则,就是如果你的行业对于安全性的要求很高,那你就不能太放手。
比如航空公司,你说由机长来做决策,那肯定不行,必须得由塔台决策。
我们这个行业跟奈飞公司很像,你做成了能赚钱,做不成也无所谓,也没有多大的损失。
這種情況下,领导少管点,效果就会更好。
— 4 —
我繼續问樊登老师,那你找到了非常优秀的人,给他们足够的固定工资,把权力下放,让他们发挥创造性,自己做决策。但是到最後,万一这事还是没幹好呢?
樊登老师说:这个时候你要相信复杂性,相信随机性。
擁抱随机性是我们這個组织最重要的一件事,我天天在鼓励他们拥抱随机性。
什麼意思?
比如前两天,我们打算做一个万人演讲,12月20号上海体育场刚好空出来一天,团队就问我要不要做。
我自己其实懒得搞,然后团队决定要做,那就做。
结果紧锣密鼓的全部都准备完了,上海又出现疫情了。想要继续做演讲,那所有入场的人都要进行核酸检测,大家就很苦恼。
后来团队来找我,我就说别干了,不干就完了。
他们说准备都做好了,成本都投进去了,怎么能不干呢。
我就说不干也挺好的,你想想不干有不干的好处。你省了那么多劲,还免得给政府添麻烦,我们能够接受这样的意外。
我们能够接受这种,在别的组织看来可能是挫折或者失败的事儿。
實際上所谓的挫折和失败,是人们自己给它贴的标签。
在我看来这叫做天意,这是一個很好的安排,我们刚好可以休息休息。
放松也非常重要。
如果我们发挥了创造力,也尽了努力,最后因为运气不好,还是没干成,那就没干成吧,我们也能接受。
這就是擁抱随机性。
樊登老师說,我觉得挣钱不是最重要的,上市也不是最重要的,修行才是最重要的。
當然现在看来我们公司的安全空间比较大,账上钱比较多,做一两件事失败了也不怕,心态可以比较好。
但是你也得经常问自己,假如有一天真没钱了,公司要解散了,甚至倾家荡产,颠沛流离了,你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开开心心的,心态很好地做事?
这就是我们所追求的东西。
所以想开点没什么不好的,财富这个东西对于大部分人来讲是好的,但是对于有的人来讲是负担。你说一个人立志要进山修行,你突然给他一套房子,这就变成负担了。
做一个修行者,你就要反脆弱,成也行,不成也行,反正我就正常做事儿。
但是如果你刚性地说,我非要做一个成功的企业家,我要证明我自己比别人强,那你就变得很脆弱,一不小心就完蛋。
所以,我在公司起到的一个很大的作用,就是让大家放松,拥抱随机性。
放松才能发挥最大的创造力,才能找到10倍增长的可能性。
如果太紧张了,就只能靠努力,最多能增长20%。
最後的話
听完樊登老师的分享,我觉得他太厉害了。
樊登老师身上的这种領導力,我称之为“无为領導力”。
让自己无为,然后员工才能有为。
樊登老师能够做到无为,是因为他真的克服了恐惧和自负。
他能够发自内心地相信别人,他也真正知道自己擅长什么,不擅长什么。
所以他能够做到把权力下放,做到让员工有为。
同时,这还有一个前提,就是“只招成年人”。
找到那些清楚地知道自己要什么,并愿意为之付出努力的人。
然后取消了KPI和奖金制度,给员工很高的固定工资,激发员工的善意。
让他们忘记钱的存在,他们才能发挥最大的创造力。
如果员工脑子里天天想着怎么多完成那一点点KPI,多赚那一点点钱,那他是干不出漂亮事儿的。
忘记钱的存在,发挥创造力,也许能创造10倍的增长。
但是设定KPI,被KPI限制住,可能只能创造20%增长。
那到最后,找到了非常优秀的人,给他们足够的固定工资,把权力下放,万一事还是没干好呢?
那也没关系。我们允许犯错,我们拥抱随机性,我们接受天意。
这,就是樊登老师的“無為领导力”。
当然樊登老师的这种做法,是有前提的。
这个前提就是你做成了能赚钱,做不成也无所谓,没有太大的损失。
像航空公司这种对安全性要求很高的行业就不行,绝对不能太放手。
樊登老师說自己不善于管理,但是這種不善于管理,在某种情況下,也许反而会成为管理的一種優勢。
希望能给你一點啟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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